2012年8月4日 星期六

珍藏好,一頁頁的東勢國中

珍藏好,一頁頁的東勢國中
畢業校友 蘇倍儀

     許多人說快樂的金色年代是高中,我說我最幼稚青春而懷念的,是國中三年。

     記憶,上了絞鏈後又解開,層層疊疊,一翻開就是許多許多的場景變換,寫在黑板上,滿滿地眼花撩亂,卻又能輕易地辨識出,哪些是發光的。

     第一個刷過腦海的,是分不清紅色還是紫色的夏日制服,和耳下兩指的短髮,那是國中生最明顯而正宗的標記,無可抵賴。在那個髮禁還沒開放的時候,一把剪去齊肩的頭髮,宣告長大;腳上套著規定藍色慢跑鞋,襪子要長至膝蓋,即使人人都將它捲至腳踝;到現在,這樣子的裝扮依然不變,走在街上和「學弟妹」擦身而過時,總會一再地提醒我,當年的青澀。

     頭髮,即使學校給的範圍是這麼有限,夾縫中求生存的依然不少。男生的蟑螂頭、鳳梨頭,女生偷偷地剪了層次,每個月剪頭髮,錙銖必較地向媽媽討價還價,就為了那半指的長度。而我們在這方面永遠樂此不疲。

     第二個排列好等著細數的,是那些老師的臉孔,現在我仍然清楚記得他們的小動作,包括字跡。數學老師畫數線的快狠準,搭搭搭地由左往右點好每一個刻度;歷史老師上課的第一句一定是「第一題」,一定會考的用紅色括弧,次要重點用藍色括弧;親愛的生物老師和理化老師當導師,一個帶我們去火炎山,一個則又驚又喜地讓我們在東工操場替他慶生。那是即將邁入秋天的九月,兩天前才收齊了買蛋糕的錢,好大好大的蛋糕,寄放在福利社的冰箱,我們一路抬著它到幾百公尺外的東工操場,抖抖索索地點蠟燭,然後搖晃著,讓龐大的生日蛋糕出現在導師的眼前,導師的表情,是值得照下然後放裱框的。

將這一切按下暫停的,是921大地震。

     要說那段日子很模糊,是騙人的,哪一班用哪間教室,大風吹了一番,最後的結論是併班上課。那樣的景象非常地驚人,一間教室塞了兩班的學生,八十多個人實在壯觀,出去上個廁所都是「動輒得咎」,桌椅機機嘎嘎地響,兩個坐在一起,感覺好像回到小學時代,越過界就要打手捏腿的。伴隨著地震而來的泥沙是一大問題,每天到學校第一件事用抹布擦桌子,一擦一摺,黃黑黃黑的,好像住在黃土高原一樣。併班上課並不是長遠之計,不如連根拔起另覓新天地,組合教室於焉誕生,二、三年級的跟著大搬家。不知道哪裡弄來那麼多卡車,桌椅一張張往上搬,書成箱成箱地,能塞就塞。學生到了「新家園」,滿地雜草,還有剛鋪好的水泥地,白色的組合教室,一切荒涼而簡單,整理好教室,塵土漫天。

     一開始是無可避免的燥熱,冰毛巾和飲料輪番上陣,學校過不久就向溫度妥協,裝上冷氣。雜草修剪整齊,水溝暢通,小小的組合教室,也有簡單清爽的好看。在習慣之後,傳統教室的印象開始模糊,我們正式地認定這是我們的學校,不再慌亂,展開國中的最後一年。剩下的,用最瑣碎的畫面拼湊,但依舊清楚而讓我記掛。

     福利社每天早上限量的蔥油餅十三塊,慢了就沒有,是冬天最好的暖暖包。後來上了高中再也吃不到這樣與眾不同的蔥油餅,不油不濕,加上淡淡的辣味,外面沒有賣過,後來回學校看老師,經過福利社就一定要提一下當年我們都愛的蔥油餅。泰山的檸檬紅茶十四塊,阿薩姆奶茶也是十四塊,除了礦泉水外,我們會喝的飲料就是這兩樣。夏天的冰棒冬天的包子,食物所留下的味覺都還在。
國一為了歡送國三學長姊練的節目,很不幸,我沒忘,是安室奈美惠的歌,那時的錄影當然早就不在,但現在只要說到這件事,仍足夠讓我們臉紅耳赤地大笑,不知道這樣算不算青春?

     余光中的「車過枋寮」是第四課,楊喚的「夏夜」排在國文課本第一冊第一課,在多年後我們想起時,就會大聲嚷嚷「來了,來了,從山坡上輕輕地爬下來了」。

     每天中午抬著便當籃去給服務隊檢查,他們一定用手仔細摸遍四個角落,午餐不是興農就是國苗,變來變去…。

     校慶一定大聲嘶吼「大哉東中」,不到升旗絕對不戴水藍色的帽子,墨綠色的書包和深藍色滾紅邊的補習袋……。

     同學的臉,好大的笑臉或是偶爾的眼淚……;一起結伴上廁所,一起圍坐吃便當;寫一張又一張的考卷,絞盡腦汁要在週記上寫什麼一週大事和生活檢討……。

     後來東勢國中改建,新的。光亮的,美輪美奐,有點可惜當初的模樣不復追尋!只是和朋友回來時,人,都還在;蔥油餅、檸檬紅茶都還在,遂覺東勢國中還是在這裡,沒有改變。

     一切,像即可拍一樣,灑落一地,俯身收進口袋,珍而重之地,我知道我不會忘記東中美好的點點滴滴……。



引自《弦歌三》,六十週年校慶專輯,民國九十五年十一月出版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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